昀楚

绿竹棒/浮生剑×金铃索，金铃第一人称视角。

1.

我是金铃索，生活在古墓，少与人交。御蜂和金丝冰绡唤我金铃。冰魄银针虽然形容像是师姐，但其实和银缕拂尘一样，是我们的师兄。

古墓内藏书甚多，修行的空暇，我便读书。书读的多了，便开始向往书里描写的外界。塞北风烟，江南雨巷，重岩叠嶂，幽林空谷，都是我不曾见过的。又有奇妙武功种种，与古墓派的路子完全不同，也想见识一番。

不由得羡慕起冰魄与拂尘师兄。冰魄师兄喜动不喜静，总是拖着拂尘师兄一起走南闯北。听闻还有一位未曾谋面的流光师侄，便是冰魄师兄在外收下的徒弟。

我暗自寻思，也想出去看看。于是向御蜂和金丝冰绡道：“我想离开古墓，历练一番。”

金丝担忧地望着我，欲言又止。御蜂则有些贪玩，闹着也要去。

我生得比他俩都高一些，可以不甚费事地摸到他们的头顶。于是伸手顺了顺他俩的头发，道：“你们还是留在古墓里修行为好，两人一起，不要分开，也好照应彼此。”

御蜂道：“……那你一人在外，可要万事小心留神呀。”

我“嗯”了一声，留恋地回望了我生活多年的古墓一眼。

2.

我是金铃索，大家一般都唤我金铃，可有个人叫我金铃儿。

我出古墓历练，行走了许多地方，方知道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。我打算回去，谁知这一日，我迷路了。

碰到了自称是丐帮圣物的绿竹棒。也真是倒霉得很，自遇到他之后，一路便遇到各种魍魉。魍魉此物，出现得十分蹊跷，靠掠食魂魄为生，我此前只是略有耳闻，真刀真枪地与之对上还是是第一次。

绿竹棒与一个名字奇怪的男人在一起，那男人像是失去了记忆，很少说话。倒是绿竹性子跳脱，自来熟得很，一点也没有丐帮圣物的沉稳端庄。

……也就是绿竹，莫名其妙地唤我“金铃儿”。

随后又见到了当今的武林至尊，倚天剑与屠龙刀。听闻二人成名已久，却不知他们正是隐居在这冰火岛上。他们都心存正道，意图匡扶天下，灭除魍魉妖物。

我与他们是不同的。

虽然有些不愿与人同行，但魍魉横行，而他们几人实力又比我强大不少。与之并肩作战，想来对修为也有提高。我犹豫了一番，经不住绿竹再三央求，还是同意了，只说到了古墓之后就得分道扬镳。

一路风霜经行。倚天屠龙二人都对彼此十分了解，我看着他们聊天斗嘴，切磋打架，心中竟不觉生出一丝羡慕。绿竹许是觉出我一个人有些孤单，总是“金铃儿”“金铃儿”喊个不停，逗我说话。我被他这亲近的称呼弄得有点不自在。

绿竹负责我们一行人的伙食。他烤的叫花鸡实在是香得很，我在古墓里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烤鸡。他还时常摘些酸甜可口的果实来解渴解馋。说起美食的名堂，他头头是道。

绿竹说：“金铃儿，等回头消灭了这些魍魉，嘿，我带你去吃全天下的好吃的。”

这话是他背着倚天、屠龙还有那失忆男人，单独对我一个人说的。

……绿竹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呢。

3.

我是金铃索，大家一般叫我金铃，只有绿竹叫我金铃儿。

我们去了昆仑山，桃花岛，走了许多路，见了许多人。绿竹真真是个乌鸦嘴，说雪崩就雪崩，说有魍魉就有魍魉。我真希望能堵住他的嘴，让他少说两句，可他一叫“金铃儿”向我告饶，我又心软了。

简直莫名其妙。

也许也该让御蜂和金丝出来看看，古墓外的世界真的很大。遇到的虎头金刀与分水峨眉刺都是与他们同龄的孩子，却活泼得多了，与我们古墓派安静的性子完全是两样。

令人感到意外的是，绿竹竟认识那个叫分水峨眉刺的男孩子，说话间熟稔得很。峨眉性子跳脱，有几分古灵精怪，我们都不大能接上他的话，只有倚天略通一二。然而，看着绿竹与他前言不搭后语，像是打着机锋，却又相谈甚欢的样子，我蓦然觉得有些冷意。

奇怪，桃花岛位于海上，四季如春，我怎么会感到冷呢。

在这个同行的团队中，与醉心武学的倚天屠龙，乐观活泼的绿竹，甚至一心迅猛的失忆男人相比，我显得生硬又拘束，格格不入。

于是就有些心事压在心里。每到夜深人静的晚上，我总会悄悄起身出去走走。明明知道这样会让大家担心，我还是任性了。我真像个小孩子，负气离家出走，渴望得到大家的重视呢。

夜风吹过桃林，树叶沙沙作响，暗处有阴影晃动，我总觉得有点不安——

一转身看见失忆男人跑过来，关切地问我去哪里了，我看了跟着找来的绿竹一眼，说：“我又不会走丢。”

因为……你们总会找到我吧。

4.

我是金铃索，有个蠢货偏要叫我金铃儿。

那个蠢货叫绿竹，为了救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失忆男人，中了我师兄冰魄的毒针。我惶恐得很，从御蜂口中得知冰魄与拂尘已叛出师门，但我们终究是同门中人。

我心中牵挂绿竹的伤势。虽然他一直只说是轻伤，可我与冰魄同门多年，深知冰魄针的毒性有多么厉害。中了冰魄银针的毒，没有不生不如死的。一想到绿竹受的伤，心里就一阵刺痛。

我从来没有这么真实地怨恨过一个人，可此时此刻，我只希望我从未认识过冰魄，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师兄。同室操戈本已教人寒心，我怕那个蠢货不分是非，也怪罪于我。

原本，我是极向往回到古墓的，但现下我心烦意乱地很，只匆匆交代了御蜂和金丝几句，又走了回来。

看见绿竹和那失忆男人说着话，忍着背上的疼痛还要强作欢笑，不由得一怔。

绿竹却发现了我，笑着朝我招手道：“金铃儿！我还以为你回古墓了，不愿意再出来了呢。”

他纯粹的笑容像是一下子戳穿了我的心事。

我别过脸去小声咕哝：“我才没有这么说过——”

我一愣，这语气实在是太像在撒娇了。

我咬了咬嘴唇：“还有，不许再这么叫我。”

金铃儿什么的，太温柔了。会让我觉得世间之人都像你一样好。可这世上刀光剑影太多，连同门师兄弟都能反目操戈，你教我怎么放下心来信任这个世界——

“有什么关系？一路上都这么叫过来了。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回古墓？为什么又愿意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古墓了？”

别再说了，别再说了，我回答不了你啊。

在不知不觉之中，绿竹已经在我的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一处。

我顾左右而言他：“其他人呢？”

之后绿竹说了些什么我全没听见，倚天屠龙回来了我也不知道。

知道倚天提及“绝情谷”三字。

我猛地抬起头来：“绝情谷？绝情谷寒潭里的玉鳞冰鱼，或许可以压制冰魄针的毒性。”

之后他们讨论如何前往绝情谷去，可我的神思早已游离，眼神不自觉地瞄向绿竹的方向——

金铃，你怕不是对他动了心。

5.

我是金铃索。我……我喜欢的人会叫我“金铃儿”。

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喜欢我。

他受伤了，很重的伤，可他总是不在意一样，和我们一样战斗。我每每想劝他休息，看见他明朗无畏的笑容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我喜欢听他在战斗胜利后说：“我丐帮兄弟，无往不胜！”

是啊，无往不胜，他就是这样的人啊，无论有什么困难都不放在眼里，俨然是竹棒在手，打遍天下的模样。

我最喜欢的模样。

虽然……有时候他有点乌鸦嘴。

“哎，绿竹，”我跟在他的身后，“到了那剑冢之后……你可有什么打算？”

“打算？”绿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，“当然是——继续游历啦。金铃儿你呢？”

我在心底苦笑了一下，我的打算就是跟着你啊。

“你去哪里，我就去哪里。”我抬头望着他，轻声说，“你可别丢下我啊。”

绿竹笑了：“我当然不会把金铃儿弄丢了，到时候，我带你吃遍天下美食——！”他伸手一挥，大概是牵动了背上的伤口，一番龇牙咧嘴。转头对我道：“嘿，我没事儿，不用担心我的。”

我不禁被他的情绪所感染，脚步也轻快起来。

轻轻地，悄悄地，走在离他只有半步远的地方。一伸手，就能碰到他了。

6.

我是金铃索，曾有一个人叫我金铃儿。

我大概是传染了那人的乌鸦嘴属性，随口一句玩笑话，竟然一语成谶。

当倚天和屠龙接连失去神智，我突然意识到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了。

“四方四象，阴阳刚柔，役鬼通神，皆杀归一——”

我猛然抬起头看向绿竹的方向！

“是你？”

可已经太晚了。

我感受到我的魂魄在渐渐抽离身体，我像是溺水一样，堕入了无边的寂静与黑暗。画面消失了，声音消失了，触觉与嗅觉都消失了，一种令人发狂的孤独将我包围——

“对不起，金铃儿……如果你要恨我，便恨罢。”

我像是听见他这样说，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见。

……

原来，自始至终，从来没有过绿竹棒这个人。

只有浮生剑。

我喜欢的，我爱的，一直是一个虚幻的泡影，一个聊胜于无的假象，一个可笑的骗局。

可是要我恨他，我做不到。

我是一个多么卑微而懦弱的人啊，我是岩缝之草，涸辙之鲋，给我一点点水，我就紧紧地握住它。

我像寻索仇人一样寻索我的爱情，最后我所爱之人成了我的仇敌。

到头来，我只觉世事如梦，正应了他那本来的名字——浮生。

浮浮半生随逝水，寂寂残月照幽人。

FIN.